手机里传出一通踢打的声响,家具全部倒地。
宁惜儿一口血吐到地上,被人用力踩在地上,枪口顶着头,子弹上膛的声响传到地下室也格外清晰。
檀砚绝垂下眼,饶有兴致地弹了几下无声的钢琴,道,“我忽然没那么想你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看。”
“……”
“不如,我把尸体给你送过来?好歹父女一场,告个别也行。”
檀砚绝笑着正过脸,看向宁秉山。
裴以期坐在那里看着檀砚绝不停刺激宁秉山,宁秉山的呼吸明显变得越来越乱。
他在惊恐,他在慌乱。
那边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的妻子,他一辈子就是为了她们,为把这个家越过越好,如果她们死了,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宁秉山低头看向编曲台上手机里被枪指着的妻女,宁惜儿倒在那里,鲜血从发间淌下来,染着一张娇弱的小脸。
她被逼地看向镜头的方向,眼里满是恐惧的哀求,“爸爸救我……”
如果他死,文月和惜儿就能活……
不。
宁秉山突然想到裴以期那晚拿刀顶在他脖子上玩命的样子,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比的就是谁比谁更能豁得出去。
他不信檀砚绝只身一人过来,仅仅是烦他烦透了,要亲眼看他死。
一定是因为裴以期。
他在虚张声势,檀砚绝也未必真的就是镇定如山。
这么想着,宁秉山拿出遥控器狠狠贴住裴以期的脸,道,“以期,你说你这只手要是指关节被穿透,以后还能不能再摸乐器了?”
“……”
“哦,你也没机会摸了。”
裴以期虚弱到整个人只剩下个空壳子,无法动弹,她的视线正对着檀砚绝。
檀砚绝低头整理松散开来的袖口,系上袖扣,低垂的脸看不出太多表情,似乎浑然不在意。
宁秉山的手就要按下遥控器,檀砚绝忽然凉凉地开口,“裴以期,好歹相识一场,别说我不替你报仇。”
“……”
宁秉山的手顿了顿,探究地看向他。
檀砚绝抬起脸,看向裴以期染血一般的双眼,慢条斯理地给那边的人发声,“把宁惜的衣服给我扒干净了再杀。”
主意歹毒到极点。
宁秉山当下破防,声撕力竭地吼出来,“檀砚绝!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显然,我没那么喜欢做人。”
檀砚绝承认自己的恶,面不改色地看着裴以期,眼中映出她毫无血色生气的面孔,不慌不忙地指挥,“动手。”
“是,檀总!”
手机里传来领命的声音。
宁秉山整个人都要疯了,混乱不堪地看向手机里围着女儿的几个男人,握着遥控器的手抖个不停,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断,妥协,还是不妥协……是自己死保住妻女,还是同归于尽……
一时间,所有的思绪都像死结一样系了一个又一个。
没有他,傅文月带着宁惜儿也过不好日子,与其是这样,那还不如——
宁秉山的情绪彻底绷到极点,在男人的手伸向宁惜儿的裙子时,他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们两个把檀砚绝按住!弄死他!弄死他!”
说着,他扬起手中的遥控器。
裴以期坐在那里,明白他这一声意味着什么。
宁秉山受不了了,选择同归于尽。
两个保镖立刻扑向檀砚绝,檀砚绝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着檀砚绝凌厉冷漠的脸缓缓阖上眼,等待着指关节被穿透,也许,是身体被穿透。
闭上眼的一瞬,她听到男人微带颤意的嗓音响起,“我认输。”
是檀砚绝的声音。
刹那间,整个世界没了动静,寂静而空洞。
连手机里都不再传来任何声响。
裴以期有些愕然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秒,她怀疑自己到了一个平行世界,看到另一个世界里的檀砚绝。
他站在旧钢琴前,原本冷血的一张脸此刻只剩下近乎狼狈的苍白。
他看着她,薄唇紧抿,眼神在颤,那里写着无尽的惧意。
裴以期忽然想到那晚在西洲鲁茜的墓前,他也有过这样的眼神,当时她还觉得是自己快死了产生幻觉。
“……”
宁秉山也呆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檀砚绝一手推开旁边的保镖,盯着裴以期道,“放了傅文月和宁惜,把监控视频也给她们。”
裴以期震惊地注视着他,他居然为她妥协。
“……”
宁秉山站在那里,好一会明白自己竟真的赌赢了,于是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