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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棠未必不知道家里的暗流汹涌,但她时刻都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眼看着元柳和元芹为了家事忙的小脸都瘦下去,看自己的眼光日渐阴郁,元棠也并不在意。

那点对于年幼弟妹的爱护和关心,在上辈子一日又一日的消磨中早就不见了踪影。

如同曾经她们旁观自己的艰辛一样,元棠也旁观了她们逐渐脱离“被保护”这个罩子,被赵换娣一口一个“你当姐(妹)的,要让着(帮着)你弟弟(哥哥)”驱赶进她们本来的命运。

脱离开上辈子那个心境,元棠终于在重来一次之后,近距离清楚看到了赵换娣,或者说很多人挂在嘴上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说不通。

小时候要让着兄弟,长大了要扶着兄弟。

口口声声说娘家要有兄弟才有靠,可忙来忙去一辈子,到最后反倒自己成了依靠。

就跟赵换娣一样,她倒是人如其名,没少往娘家送东西,可这么多年,自家有点什么事,对方却一点忙都不帮。

这样的单向付出,如果不是披了一层亲情的伪装,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那些话是谎话。

可赵换娣明明自己也受骗,也曾为弟弟的不亲近而伤心。可她在思索过后,为自己所有遭受的不公找到了一个替罪羊。

她总是咬牙切齿的骂弟媳。

“要不是她,金宝才不会对我这样!”

她母亲去的早,弟弟赵金宝几乎就等同于她半个儿子。可费心半生,也只是收获了一个疏远的亲戚。

元棠有时候看着赵换娣,身上不由自主就会冒出冷汗。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梦到自己变成了赵换娣一样的人。

小时候当爹当妈照顾弟弟,长大了费心巴力扶着弟弟,然后把希望寄托在儿子的身上,到老了再怒骂“娶了媳妇忘了娘”……

如同一个轮回,她禁锢其中,没有自我的意识,一生都只是利他的产物。

元棠握紧手中的刮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她已经迈出那既定的命运。

……

夏日暑热,元棠跟着胡明干活。

胡明等着小包工头一走,就丢下刮刀,从兜里掏出烟,一口一口抽个没完。

元棠像是没看见胡明的偷懒,自顾自干的认真。

胡明心下对这个“徒弟”是很满意,甚至还有点遗憾元棠为什么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他也不是不能真当徒弟处。

元棠刮了半天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叫她。

胡明手里没活,替她出去看是谁,片刻之后脸色有点复杂的进来了。

“外面有个老师找你。”

元棠丢下刮刀赶忙出去。

薛老师推着自行车站在工地外,看见元棠出来,僵硬的脸色才好些。

“元棠,我给你问过了,县一中说是没有通知书也行的,只要按时去报道就可以。”

元棠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一直忍着没去找薛老师,也时刻在心里煎熬,生怕一中真的不要她。

现在得到了准话,她终于可以安心挣钱了!

薛老师瞧见了她脸上的欣喜,也看到了她的灰头土脸,心里难免叹气。

只不过他做老师多年,这样的事见多了,于是也不多问。

只是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

“一中那边我早得着信了,一直没来找你,是想着这个……”

他摊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片,上面赫然清楚写着。

【元棠同学,你已被白县一中录取,请在九月一日前到高一二班报道。】

薛老师:“我想着没有通知书不像回事,就去问县一中重新盖了一张。只不过这张盖了,你那张就算找到,也只能算作废。”

他眼中有些沉重,他带过的学生里,很多人的名字都曾出现在通知书上,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去报道。有些人没过几天就上了南下的火车,有些人则是压根没见到自己的通知书。

薛老师不敢去想那些没见到通知书的学生是什么原因,他只想着,如果元棠还在犹豫要不要读书,那自己手上这张通知书是否可以给她一点力量。

元棠被那纸上清晰的黑字扎进眼里,她颤抖着想去接,到一半却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是黑的,赶紧在裤腿上蹭一蹭。

纸张拿在手里,居然那么轻。元棠摩挲着,感受着这张上辈子跟自己咫尺天涯的通知书。

她想说点什么,但嘴巴一张,眼泪却悄悄溢出来。

最后只能哽咽道:“谢谢您!”

元棠深深鞠了一躬。

薛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吧,他旁观过太多无奈,他带的农村的女学生,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不到十个读下来,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早早辍学。

元棠是这一届里成绩第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