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期接到席岁声电话的时候正在疗养院做义工。
人情社会,她多帮一点忙,疗养院也能对外婆多照顾一些。
她将一头长发盘起,卷着袖子坐在地上拆开电脑机箱清灰,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一串本地的陌生号码。
裴以期接起来将手机夹在耳朵下,一边继续清灰,“喂,您好,哪位?”
“我去,裴以期你居然拉黑我,害我还得换个电话打给你。”席岁声压着的声音传来。
“席院长找我有事?”
拉黑这个事是檀砚绝交代的,她也没办法。
“别说我这个前上司对你不好,你赶紧来你男朋友的酒吧,他得罪了砚哥,碰上砚哥今天心情特别差,他快被玩死了。”
席岁声悄悄通风报信,“你到了说一声,我让人放你进来。”
“……”
裴以期愣住,手上清灰的动作停顿下来。
纪明桉怎么会把檀砚绝给得罪了?
她倒不在意纪明桉,但她在意他的肾,他要出点什么事,肾移植的手术就泡汤了。
裴以期匆匆赶往酒吧,等她到的时候,纪明桉已经快不行了。
纪明桉几乎浑身湿透地跪趴在地上,衣衫凌乱,几个彪形大汉使出全力按住他,抓着他的头发把他当拖把一样往地面的酒渍上扫……
他乌青的脸在地上毫无尊严地来回摩擦,脖子上的小熊挂坠也跟随晃荡。
纪明桉显然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任由他们折腾,可他们还不放过,狠狠掐住他的双颊,逼他张开嘴用舌头去舔。
“地上的酒还没干呢,把舌头伸出来!你大爷的!”
“你他妈骨头硬给谁看?”
“你给我放聪明点!别再惹檀总生气!”
酒吧老板一巴掌接一巴掌地甩在纪明桉脸上,纪明桉被打得脸上全是鲜红的手指印。
他通红的双眼呆滞无神,隐隐透着绝望。
“……”
裴以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纪明桉忽然想到自己被裴海凡逼着去要钱的那段时间。
裴海凡把她腿打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她,你骨头硬给谁看?
这世界总是不公平的,有人的骨头好像天生就不配硬。
她站在原地揉了揉脸,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往前走去,伸手去拉开酒吧老板,“大哥,几位大哥,休息会吧。”
突然来了个女人,酒吧老板愣住,下意识地去看檀砚绝。
“……”
檀砚绝坐在位置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被黑暗吞没。
从她进来的第一秒,他就发现了。
她还穿着工作时的白衬衫,衬衫上沾着不少灰尘,有点脏,身形单薄瘦弱,袖子挽到臂弯,左臂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还没到消除的时间。
她不像平时第一时间上来向他点头致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选择先去帮她的男朋友。
他的五指慢慢握拢,骨节突出分明,血渍自指间无声溢出。
席岁声坐在位置上拼命冲酒吧老板使眼神。
老板这才带着人退到一旁。
没了钳制,纪明桉整个人瘫软地倒下来,身体一阵阵地轻微抽搐,狼狈到极点。
裴以期在他身边蹲下来,低头看他,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
他双目涣散地睨她一眼,绝望得想死。
“没事,我来。”
她说。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
很奇怪,他这会连酒吧的样子都看不清楚了,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裴以期的脸。
他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好看,一头长发松松地束着,面容白净清丽,睫毛很长,一双眸子色泽很深,连眼神都安安静静的,但又好像能凝视进人的身体深处,给人安定踏实。
纪明桉呆滞地看着她,一直握紧的手慢慢松开,在地上艰难地移动,想去握她的手。
檀砚绝坐在那里,垂眼看着他慢慢接近裴以期的手,薄唇越抿越紧,眼底生出毁掉一切的欲望。
下一秒,裴以期从地上站起来,微笑着看向檀砚绝和席岁声,恭敬地低头,“檀总,席院长。”
檀砚绝面色阴沉地看向她。
席岁声坐在一旁疯狂向她使眼色,砚哥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一定要把握好说话尺度,否则今天谁也别想安稳回家。
“檀总,我男朋友做事向来冲动毛躁,他不是有意得罪您的,我代他向您道歉。”
裴以期温和地开口,看起来诚心诚意的,没有一丝不满。
“你代他?”檀砚绝抬眸看她,嗓音低沉而讽刺,“你怎么代?”
“檀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