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科兵分两路，一方面跟进骨灰的检测结果，另一方面则从司法鉴定中心调取了过去几年，大体老师来源与去向的记录档案。

报告很快就放到了季栩的桌面。

经过焚烧处理后，遗体的dna已经彻底分解为无机物，无法再从骨灰中检测到完整的基因组信息，但或许残留下来的dna序列可以提供一些生物学信息。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报告的结果还是让季栩失望了。

三人的骨灰中，尽管有部分dna残片留下，但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也无法分辨它们究竟属于章梦欣还是真正的秦楠。

更令人失望的是，路里和张珩在翻遍了司法鉴定中心的纸质档案后，居然没有找到七年前的任何记录。

鉴定中心的负责人只是硬着头皮说，资料可能是在档案电子化的过程中遗失了。

李蔓那边倒是有些进展，她拜访了白南市红十字会和其他几处遗体捐赠接受站。

2013年，这些机构都没有接到白南大学领取遗体的新申请。2014年，白南市协和医院有一条记录载明，白南大学曾在当年提出过一次申请，但在医院协调好回复邮件后，对方又致电取消了申请。

如果刘秉良用章梦欣顶替秦楠火化，他就必须给秦楠一个合理的身份。

他提交了想要一具新的捐赠遗体的书面申请，却在最后时刻通过电话取消了。14年间这一连串操作，明显是为了给“多出来”的秦楠名正言顺地创造合理身份。

警方依然未能从中找到指向刘秉良的实质性证据。

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

即使是七年前的刘秉良，在处理章梦欣时也依旧滴水不漏。

季栩决定打出他手中最后的那张底牌。

市局刑侦科，询问室。

刘秉良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烦恼地苦笑道：“你们怎么还在我这钻牛角尖？”

“刘主任，我和你说个故事吧。”季栩没有理会他的话，开门见山地说道。

“故事的主角是个年轻女孩，从小到大都乖巧懂事，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她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的人。”

刘秉良脸上一直温和的笑容消失了。

“这样意气风发的她，在上高中后，却因为父亲职业的特殊性，受到了一位学生带头引发的霸凌。”

“女孩内心痛苦不堪，却不愿向父亲倾诉霸凌的遭遇。她害怕父亲，那位被她视为英雄的男人，因这微不足道的霸凌而感到伤心。”

“日复一日，女孩的精神状况终于出现了问题，她开始通过自残来对抗精神的苦痛。”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令人痛心的事。”

刘秉良盯着季栩的眼睛，声音不似之前那么平和。

“真是难以置信，现在警察问询，竟然要揭开每个人的伤疤吗？连我也不例外？”

“刘心橙读高中时，长期受到章梦欣等人的霸凌，因而患上了抑郁症，最终离开了人世。”季栩叹了口气。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父亲的运作下，转校开始了新的人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秉良的双眼幽深如散不开的浓墨，“所以呢？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报复她？”

季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不是我。”刘秉良靠在了椅背上，神色悲伤， “心橙从小到大都很独立，做事也很有主见。她妈妈去世后，我工作越来越忙，为了不让我分神，她基本不和我说学校发生的事情。我问起来，也都报喜不报忧。等我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课堂上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我确实很吃惊。但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心橙也已经走了，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

说话间，刘秉良叹了口气。

“而且，她也道过歉了。”

接连几日的少眠少休，让刑侦科的办公室气氛凝滞，空气中混合着泡面和汗水味。

第二次送走刘秉良，路里“邦”地一拳敲在证物桌上，“真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他们手上虽然已经有大量将刘秉良和两案联系起来的线索，但唯独缺少了一道铁证。

刘秉良从事司法鉴定三十多年，资历甚至比刑侦科很多人都深，他们能想到的东西，刘秉良早就有了预判。

刘秉良像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无论从哪个方向发动攻势，他都能泰然处之，不为所动。

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吗？

季栩复盘着刚才的对话。

为了替女儿复仇，刘秉良在七年前囚禁了章梦欣，想让她体会女儿当年受过的痛苦。然而某种意外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复仇计划。七年后，他将股未尽的恨意全部倾注到了与章梦欣极其相似的赵晓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