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

在关口事件发生后，他就突然记起了郭昆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去找师傅说一说。所以，开常委会的时候，他就悄悄地去见了师傅。

师傅只问了刘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管。刘昆说：眼下的天州不能乱。师傅难得的笑了笑：好，难得，我来想办法。

让崔记者吃点苦头是师傅的原话。师傅说：女娃娃火气太大，适当给点教训吧。当然也给了刘昆一个杀手锏：他不是有照片吗，明早你过来，我也给你弄几张，保准比她手里的更惹眼。

早上看到周部长为难，刘昆是想当面发难来着，可心里还是多了个心眼，不吃苦的孩子是长不大的，所以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等到崔记者精疲力竭去吃饭的时候，刘昆也跟了进去，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崔记者对面。记者的眼睛是很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是早上那个市委办的人，马上冷冷地说：还有什么损招尽管使出来，姑奶奶我都接着，有本事弄点硬梆的事来。刘昆摇了摇头：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随手玩玩而已。不过我这肯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慢慢的推过去：看看这个。

照片上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姑娘正赤身缠绕在一起，而巧不巧的是，那个男人正抬着头看，狰狞和陶醉交织在一起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看着照片里无比熟悉的脸，崔记者的脸先是红了，继而白了，紧接着两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就是我，我要你手里的信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安分分吃饭吧，然后住店，想明白了打这个电话，想不明白，这张照片明天早上会出现在你的帖子下面。

刘昆转身走了。

崔记者有生以来没有经历过眼下这种尴尬、无奈和羞愧。做为记者，她见识过太多道貌岸然的光鲜后面要多龌龊有多龌龊、要多肮脏有多肮脏的事情。但是很少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自己最敬爱的人的另一面。她拿着照片去找高总，有要挟的成分，但她以为她是正义的。虽说是为了揭露这个社会的阴暗，但还是为了弱者呐喊。可看到刘昆手里的照片时，自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被要挟竟然是这么无奈。

照片上的男人她太熟悉，是爱她、护她、从小到大给了她太多温暖的父亲。她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个念头，就毫不犹豫的对刘昆喊了一声：好吧，你赢了。然后站起来，对一脸懵逼的助手说：你先吃，我去去就来。

马路对面，就是大毛曾经经营的茶楼，沏了一壶碧罗春，还点了几样茶点。崔律师看着刘昆毫无特点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而刘昆竟然想起大毛来，只是楼还在，人已非，不由自主的长吁了一口浊气。

说吧，你什么条件？崔记者恢复了镇静，盯着刘昆深潭般的眼睛。

条件？你想多了吧？刘昆笑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按下了开关，咝呲啦啦的电流声过后，是两个男人的对话录音：

……

照片给你发邮箱了，刚好前几天碰上这老小子了，随手弄的。

谢谢了。

客气啥呀，给崔正明家那小破孩带句话，别跟大尾巴狼似的，就她会咬人。再不老实，就把她爹送进去。就她爹这几年赚的钱，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崩的。我说你也真是的，还跟一小破孩玩仁慈，按我的想法，直接把她爹摁倒了，让她一天天玩正义感去。

别呀，小丫头还不知道社会的二五八万呢。……

还讲条件吗？刘昆问。

从你准备用那张照片想搞点事开始，你就没了谈条件的资格，不是吗？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像，比如你手里的照片，是斗殴了，可为什么斗殴？你可能会说：对于你的职业来说，斗殴是事实就够了。真够了吗？真正的斗殴者或许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台前。刘昆点一支烟：删帖子吧，再发个你造假认错的帖子。给周部长道歉，活了几天？到处当姑奶奶？把给你照片的那个人约到这里来，现在，马上。刘昆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我……

我能不到两天找到你远在京城的爹，难道搞不到你们之间的那些小把戏吗？幼稚。刘昆把手里的烟蒂轻轻一弹，烟头准确的飞进了屋角的花盆。

崔记者说好，说话算数。

算个屁，你就说叫不叫吧。刘昆顺势站起来，两手撑着桌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忘了你中学老师给你怎么教的吗？

刘昆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个刚二十出头的斯文青年，一副黑宽边近视眼镜下两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崔记者打开手机，翻出截屏：全国性网站。青年拿出一沓钱：最好是报纸上面上一篇。话音未落，隔壁雅座的两个便衣就站了起来。

事情有些大跌眼镜：青年是个酷爱摄影的本地青年，还是西川县长吴自忠的远房外甥。关口镇事件发生的那天早上，吴县长特意把电话打到镇上小商店，要这个青年拍几张现场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