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回暖(1 / 3)

梅枝横逸入窗,间或坠下两三片花瓣。马招娣单手托腮,两道眉毛都要攒到一块儿去了。她一手支颐,一手续续弹琴,弦子乱颤连累曲调完全不成章法。姜子牙体贴地替马招娣拂去黏在她发丝上的花瓣,温柔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马招娣顺势躺进姜子牙的怀里,眼角退堆满了疑惑和不解,“相公,季晨那事都过去许久了,好端端地果果翻它出来作什么?”

姜子牙无奈地笑了笑,“谁让四公子给他设套呢?这孩子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就别指望他会安安静静地呆着了。”

一抹郁色悄然蔓上马招娣的眉梢,“可是相公,这时候挑起这桩事真的合适吗?侯爷会相信,果果根本不知道季晨是谁吗?”

姜子牙对此倒是十分地笃定,“果果和四公子不过几面之缘,糖糖的易容术又出神入化,果果认不出来一点都不奇怪。四公子的确是当着我的面跟侯爷提起了果果,但这也只能说明他和果果有过一番交流,至于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方式,仅仅凭借当时那番简单的对话是没法推测出来的。淑祥严守秘密,我毫不知情,果果当然猜不出来啊。”

马招娣稍稍欠身,“那侯爷会不会要你去收拾残局啊?”

姜子牙摇了摇头,唇线漾起一抹苍白凉薄的笑容,“侯爷如果来找我,不正意味着他在我身边安插眼睛了吗?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种行为足以伤害他与我之间的君臣情分。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悄悄传信给四公子,想办法把谎话给圆过去。”

马招娣轻轻推了姜子牙一把,“就算没什么不妥,你也得好好说说果果。做人做事都睚眦必较,日子会过得很累的。”

姜子牙慨叹和珍视马招娣的纯洁善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四公子假扮仆役混入马家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很容易成为朝歌方面攻讦侯爷失德的把柄。果果这么做,四公子当然会很头疼,果果也能松口气。再来,果果对季晨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等于证明了淑祥值得信懒,是个可堪托付的人。顺带的,连阿昆可能泄密的嫌疑也洗脱了。三来,果果表现出对季晨的赞赏之意,派遣敖丙上门调人,是侧面告诉侯爷和二公子,他的势力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庞大。四来,果果也想借此事警告伯侯府,无论基于何种理由,都不能轻易在姜家和马家安插人手。”

马招娣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姜子牙语调中的森寒之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姜子牙瞧出马招娣害怕,遂安抚一般地辗转亲吻着她的发顶和双鬓,搂抱她的手臂也愈发用力。白梅那清甜凛冽的香气萦绕在姜子牙的心尖儿,冷冷的日光照拂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残辉透过石砖间的缝隙渗入幽暗的黄泉。姜伋侧卧在榻上咳嗽个不停,阎罗王焦灼地给姜伋拍背顺气。侍从弯着腰趋步行至姜伋榻前,跪着呈上一封来自阳间马家主宅的书函。姜伋慢慢起身靠坐在阎罗王的身上,伸手接过书函。有气无力地展信而读,视线接触到信上文字的那一刻,姜伋的脸廓骤然扭曲,激烈咳嗽一阵后手臂撑榻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阎罗王吓得颜色都变了,一壁托住姜伋的身子一壁狠踢了瘫在地上不做所措的侍从一脚,急声吼道,“你还跪在这,去请孔谷主啊!”

侍从颤抖着嗓子连应了几声,连跪带爬地出了寝殿。姜伋挣扎着下榻,穿着寝衣光着脚地往外跑。阎罗王忙拾起靴履扯下外袍追赶上去,紧随着姜伋奔至马家主宅。搭着染血帕子盛着血水的铜盆自正房更替而出,姜伋青白着脸色闯进卧室,在内服侍的婢仆门怔忪之后皆惊慌跪伏。鲛儿面色惨白地昏迷在榻上,衣裙和被褥皆浸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污。姜伋踉跄着倒在榻沿,悲怮的泪水不断地晕润着黏在鲛儿脸颊上的湿发。阎罗王哽咽开口,劝说姜伋节哀顺变。姜伋狠吸了一口气后陡然起身,朝着匍匐在地的婢仆们吼声诘问,“究竟发生何事?”

一名恐惧不安的婢仆惶惶跪爬上前,呜咽着声音战战兢兢地回着话,“奴婢们原本在祠堂外边伺候,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进去察看。然后就发现主母浴血在地不省人事了。”

姜伋闻得禀报脚下立时虚浮,耳边嗡嗡作响甚为厉害。阎罗王见状上前搀扶,身后传来鲛儿虚弱至极的干哑嗓音,“是家主回来了吗?我仿佛听见了他愤怒的说话声。”

姜伋立刻回身握住鲛儿的手,强抑剜心痛楚柔柔地唤着。鲛儿微微侧首,涣散无神的眼眸露出雨打残花般的薄命之怜,“妾蒲柳资质,却得奉君子,此乃大幸。然妾不思贤德,悖逆夫主,戕害子嗣,罪孽深重。妾不敢奢望与夫主合葬,只求夫主看在往日的一点情分上,赏妾一个牌位。”

姜伋满目歉然愧疚,艰涩着嗓子说道,“莫说此等锥心之语,我跟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鲛儿竭尽全力地撑起身子,盯住姜伋片刻后,无力地躺了回去。她绝望地阖上双目,万分痛苦地喃喃着,“果然……姜郎你果然厌恶我至此……”

弥散在床帏之间的血腥气息似乎渐渐淡去,敷在鲛儿手背上的凉意仿佛即将消融的春雪。姜伋泪眼看着鲛儿宛若一脉失了颜色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