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牵线(1 / 3)

敖丙面色凝重地放下教令,呆坐在榻上半天都没吭声。阎罗王倚在窗上贪恋地感受着明媚的日光,凄声喟叹,“活得好好的,何必非要削减了脑袋往冥界里钻呢?你看这阳光,多温暖多亮堂啊。”

敖丙低身摩挲着教令,天蚕丝织就的祥云瑞鹤缎子上流泻着姜伋锋芒内敛的圆润笔意,“如今的我,不待在冥界又能去哪里?”

阎罗王缓缓回首,逆过去的日光只能在他的脸颊留下斑斓的暗影,“东海,北海,或者东华帝君的海上三岛,哪里不必寂静冷绝的殿阁好?”

敖丙勾起嘴角轻轻哼笑,“你若不是高阶冥官权柄在握,我还真会疑心你为了独得公子宠信,故意言语间设套挤我出去。”

阎罗王转瞬凝眸,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古老而又沉寂的遥远岁月,“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鬼,能活着谁愿意去死?臣民都指责王上自沉冥河是失德之举,可在我看来,能来阳间一趟实在是美事一桩。”

敖丙眉毛几不可见地一抖,旋即刻意地露出一张卑微的面孔,“王上圣德无疆,奴才只有抚掌仰望的份儿。”他抬起头,眉目濯濯,“我只问你,公子如何了?”

“还能如何?”阎罗王的眉间浮起一层阴郁,“公子先是误用了碧霞饮,后又被君上关进了冰室,这副身子已然是虚亏了。”

敖丙听罢惊得滚下床榻,手脚在慌乱之间把榻前小几上的药碗茶盏悉数挥落。守在帘子外面正在绣花的程碧莲闻得动静立刻匆匆入内,发现敖丙狼狈不堪地瘫在地上,赶紧把围过去搀扶。阎罗王俯身搭了把手,问话的口气微微焦灼了些责备,“都这样了你还折腾什么?我可警告你,公子现下病着,你要是捅了篓子出来,可没谁能救你。”

敖丙弱着气息推开阎罗王,挣扎着往外走,“我是要去面见君上,我不能让公子代我受过。”

程碧莲好言哄劝,见实在拗不过敖丙,索性撂下了脸,“你的公子既然出面保全了你,你现在去还有什么用?不过是把平息了的事端再挑起来,徒留把柄罢了。”

敖丙怔愣,额前涔出一层冷汗。半晌,他颓然埋首膝间,整颗心都跌落在沮丧之中,“姑娘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废物。”

程碧莲自是不知道敖丙口中的姑娘是谁,也无欲追问,只是衔着碎冰般地冷冷提醒,“你是不是废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再不振作,你的公子迟早会被你给熬死。”

仿佛一盆冰水迎头淋下,激得敖丙颤了一个机灵。深深吸了口气,敖丙平复了心绪,淡淡地说道,“我再休养些时候便会回去伺候,这期间辛苦你了。”

阎罗王刚要应声,忽然觉得敖丙这话不太对味儿,不禁耸了耸眉。敖丙笑了笑,眼神瞬时锋利,森然询问,“碧霞饮是怎么回事?”

阎罗王别脸掩去眸中戾气,“少夫人因痛失亚父而恍惚了心神,一时上错了。”

“是么?”敖丙的喉咙好似含了一匝细细密密的银针,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刺刺的疼痛,“氐氏伺候公子多年,这回可倒好,不但出了纰漏,竟连奉膳的规矩都浑忘了,看来真是伤心过度了。既然如此,再要氐氏侍寝便不妥当了。你负责安排公子起居,合该注意。”

“我记下了……”阎罗王的腰弯到一半,猛地拔直了脊梁,“你吩咐我?你什么品阶?”

敖丙陪着笑脸,“不是吩咐,是善意的提醒。当然,你把我这话理解成谏言,也成。”

“敖丙。”阎罗王咬牙喊出这两个字,死死地盯着敖丙这双绚着理所当然的眼睛。敖丙是姜伋的近身,即便只是个低阶的奴才,也不是他这个殿阁执事能轻易指责的。更何况,敖丙所言不差,他更加不可口出恶语了。程碧莲在旁默默注视着阎罗王拂袖离去,冷笑了一声。敖丙咳嗽了两声,故作冷漠,“听说在我昏迷期间,你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这样算来,你我从此就两不相欠了。”

“我欠你的,只怕这一世都还不清。”程碧莲垂眼望地,石砖上的花纹被一团氤氲着的雾气笼罩着,“那天晚上……我什么都看见了。”看见敖丙现出龙身,看见敖丙忍住剧痛撕下龙鳞,看见敖丙凝气聚神,精心地将沾着血丝的龙鳞炼成薄纱般的透明铠甲附着在她的身上。程碧莲抬头,状似洒脱地轻松说道,“你放心,人龙殊途,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我程碧莲不屑去做梧桐枝上战战兢兢的凤凰,也不会笨到去做一只扑火的飞蛾。我就是我,一方净池中亭亭直立的一株碧莲,不为夏而开,不为秋而谢。”

敖丙背过身子,不愿让程碧莲瞧见他顿在眼角的含情泪珠,“哪日择婿,知会一声,我替你掌掌眼。有朝觅得良人,我为你送嫁。”

杵在角落的三足铜炉悄悄绝了香气,程碧莲自敖丙清醒后便不再登门,哪怕马招娣亲身去请了多回,她也都婉言辞拒了。东海龙王愁得牙疼,无计可施之下终于按耐不住叩上了姜子牙的房门。马招娣同样急得火烧眉毛,毕竟给敖丙和程碧莲牵线这事是冥王请托的,真要是给办砸了,非但姜子牙吃不了兜着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