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值得(1 / 3)

泰山府君喂过姜伋汤药后,随手将药碗递给了侍立榻前的雅卓。殿外凄凄阴风越过云雷窗棂吹得屋内的水晶兰无声坠下一片花瓣。泰山府君蹙着眉尖望了片刻静卧砖石上的那抹苍凉的孤寂,叹息着问道,“伋儿,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姜伋右手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丝滑锦被,面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地淡淡笑容,“臣心已定,还望君上成全。”

泰山府君幽蓝眼眸定定地凝视了姜伋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略略颔首。姜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酸涩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泰山府君面色郁郁地缓步迈出殿阁,负手立在廊下聆听檐角玲动之音。水草马明王悄然而至,小心妥帖地将一件取冬日暖阳织成的玄色斗篷披在了泰山府君的身上。曼陀罗浅浅吟唱,泰山府君似不甘愿地喃喃自语,“这桩姻缘就这样断了么?”

鲛儿纹丝不动地躺在榻上,整个身子僵硬得近乎成一具尸体。鲤鱼精近前服侍,拭泪苦劝,“宫主,公子对您的情意,奴婢一点一滴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一定是在气头上才说了那样的胡话,您无需往心里去的。”

鲛儿满腹痛楚,面上憔悴凛冽而笑,“明明是他对不起我,他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

鲤鱼精抿了抿唇,神情稍显严肃郑重,“宫主,如果是您冤枉了公子呢?”

鲛儿黯淡眸色陡然严厉,鲤鱼精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后,鼓起勇气继续道,“那个贱婢虽然张口公子闭口公子,但其实并未指名道姓。而且,依规矩,妾为奴妻为主,她一个外室竟敢公然与您互称姐妹,这也未免太嚣张了。”

鲛儿赤目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人家是家主宠妾,自然可以嚣张。”

鲤鱼精疑惑摇头,似乎不认同鲛儿的看法,“若真是宠到这个份上,贱婢还有子傍身,苦等门外这么多年,会不会有些说不过去了?纵然贱婢卑微,可那孩子终究公子的亲血脉,要他族中无名流落在外,这可能吗?”

鲛儿愤怒咬牙,“不管怎样,贱婢佩戴的头面首饰的确跟他在风华楼订购的那套一模一样。还有,贱婢若真与他无关,偌大的丞相府,她为何谁都不找偏偏就直接冲着我来了?”

鲤鱼精思忖道,“风华楼的首饰虽是精品但也并非件件都是独一无二,或许就那么巧有人订购了同样款式的头面呢?至于贱婢独独找上您……也许就那么巧,您跟她所谓的姐姐很长得很像呢?公子不也长得像冥王吗?可这也不能说公子就跟冥王有什么关系啊?”

鲛儿别过脸去,咸涩眼泪在枕畔凝成莹润珍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巧合,只有因和果。”

鲤鱼精垂眸轻轻吁了口气,俯身将晾在小几上的麻油鸡汤端了过来,“宫主,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您都要保重身子。毕竟,衡儿和季儿皆在幼龄,可离不开您哪。”

鲛儿掩在锦被下的右手倏然紧紧攥住身下床褥,涩着嗓子道,“贱婢若被扶正,就算为了讨好家主,也会善待衡儿和季儿吧。”

鲤鱼精撂下汤碗,星点汤汁溅到了小几上,“宫主,这就难说了。自您过门,公子何曾过问内院?如果有人居心叵测笑里藏刀,就算公子再耳聪目明也无法事事周全。继母贪图家产构陷原配嫡子,大公子不也写了不少这样的话本吗?”

鲛儿猛地支起身子,面色遽然狠厉,“她敢?本宫废了她!”

鲤鱼精撇了撇嘴,语气微微有些不屑,“您远在深海,焉能真如及时雨一般?一旦生了变故,您就算把贱婢生吞活剥了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鲛儿娥眉九折成川,神情变换莫测。蓦然,她眼眸一定,掀被下榻,同时吩咐鲤鱼精侍候她换上玄色翟衣。鲤鱼精惊然不解,“宫主,翟衣繁琐厚重,您好端端的穿它作什么?”

鲛儿眯起了眼睛,“夫妻多年,我早已洞悉姜伋的肺腑心肠。他打定主意休弃我,但顾虑我北海之主的身份,是绝计不会以姜家子的名义,所以我接到的必然是泰山府君的旨意。我若想守住名分,唯有求助泰山府君。”

鲤鱼精闻言踌躇,“可是宫主,泰山府君当真会给您做主吗?他素来厌恶您……”

鲛儿轻轻哼笑,“然而他疼爱姜伋却是真的。姜伋休妻并无确凿依据,为免臣民谤议,泰山府君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鲤鱼精面上还是有些犹豫,“宫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闹到泰山府君跟前,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就算您的名分保住了,您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了。”

鲛儿眸色悲戚,无所谓地嗤声道,“我此举意在为衡儿和季儿搏一个平坦前途,至于他怎么对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阎罗王捧着泰山府君亲笔法旨在神殿前来回地踱着步子,不经意抬眸,遥遥瞥见鲛儿迤逦而来,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鲛儿款款步上台阶,脚步不停只向阎罗王微微颔首。阎罗王表情怔愣,直到鲛儿和他擦肩而过才回过神来。他疾走两步拦住鲛儿去路,硬声道,“君上法旨,请少夫人恭听。”

鲛儿暗暗咬起了牙齿